大媽驚訝地說：“這位好漢，你連我女兒翠蓮的名字都知道，可見是真的。這兩年我的眼睛都快哭瞎了，快給大媽說說，曉兒他現(xiàn)在啥樣兒？身體還好嗎？”

    “大媽，不用擔心，王曉哥現(xiàn)在挺好的。我這次來的緊，也不方便帶東西，先給你們些銀子，供最近家里花費。”

    “孩子，曉兒他真的沒有出什么事情吧？”王大娘看見銀子心里更慌了。

    “大媽您想哪兒去了？實話給您說，王曉哥現(xiàn)在升官了。”接下來把自己和其接觸的情況大體說了一下，最后說，“不知道你們想不想搬去和王曉哥一塊兒住？最近這里可能要打仗。如果想搬走的話，最近這三五天就要把事情處理完畢，很快動身和我一起走，注意不要讓別人知道，以免帶來麻煩。”

    老兩口兒互相對視了一眼，均從對方眼睛里看到了欣喜，異口同聲地說：“我們愿意和兒子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吧，從現(xiàn)在起您就做搬家的準備。東西能送人的就送人，不能送人就鎖在家里。房子也不值幾個錢，可以讓要好的鄰居代管。萬一打起仗來，還不知道啥樣呢。總之，除了帶走些衣服細軟，其他的都不帶。”

    “這么多東西都丟掉嗎？”大媽似乎有些不舍得，望著李來亨說。

    “大媽，咱們是坐船走，逆水行舟，您帶的東西就不夠船錢。”

    “那行吧，反正兒子不能讓我們餓著。那一點兒下酒菜不賣了，咱們走前也吃幾頓。”大娘欣喜地說著，娘兒倆就去拾掇晚飯。

    大伯裝上了一袋旱煙，和李來亨說起了荊州。“別看大伯現(xiàn)在老了，又不識多少字，想當年背纖拉船，可是沿著著長江上上下下反復(fù)跑了好幾十年呢。做為府城來說，我還沒有見過比荊州府更厲害的。據(jù)說，早在春秋戰(zhàn)國的時候，這里就是楚國的都城。先后有二十個楚王在這里定都，那時就做過四百多年都城呢。你應(yīng)該看過《三國演義》吧？一部三國史，半部荊州城。他們文人說，一百二十回的三國，七十多回寫到荊州。民間俗語說劉備借荊州——有借無還。為什么？這荊州太重要了，劉備舍不得還唄。劉表、曹操、關(guān)羽、孫權(quán)，圍繞著荊州，紛紛擾擾上演了多少讓人嘆息的故事啊。就說近幾年吧，李自成和張獻忠部的人馬輪番占領(lǐng)荊州。這次鄭四維據(jù)城降清，荊州又成了韃子的地方。你知道這個鄭四維下了多大功夫嗎？他怕大順軍找他算賬，在原來的基礎(chǔ)上又整修了城墻，疏浚了護城河，編排保甲，清查戶口，招募兵勇等等。先前有‘鐵荊州’之說，現(xiàn)在叫銅墻鐵壁也不為過。不是說百聞不如一見么，具體的你一看便知。”

    “好了，好了老頭子，別賣弄你的拉船史了，守著曉曉的朋友也不嫌寒磣。來，孩子，餓壞了吧？我們可是知道客船上的飯根本吃不飽。諾，荊州的三國名酒‘關(guān)公坊’，據(jù)說是關(guān)老爺任荊州太守時指定的專用酒坊配方釀造的，雖然是散酒，強似壇裝。還有我們荊州名菜中物美價廉的‘皮條鱔魚’和‘懶豆腐’，與關(guān)公坊白酒是絕配。你嘗嘗，多吃點兒。翠蓮也別收拾了，晚上讓你李哥住你哥那張床即可。”

    李來亨低聲說：“大伯大媽，我不在這里住。您知道我干什么來了，夜間住進城里，還要看看他們的巡邏防守情形呢。明天，后天在城里轉(zhuǎn)悠兩天，把情況都印在腦子里。大后天出來，咱們就準備出發(fā)去巴東。這兩天，請大伯注意訂船。”

    大伯笑道：“訂船好說，我和南碼頭的人最熟了，保準誤不了事兒。只是，萬一他們問外出事由，該怎么說呢？”

    李來亨說：“你就說是去相親的，這樣的理由可以嗎？”

    “行，行，蠻能說得過去。還是你們年輕人腦筋靈活，張口就來。”

    大娘白了老伴一眼：“還好意思說，你那腦子都讓酒精給燒糊涂了。”

    簡單吃過飯，李來亨就向南紀門走來。未到跟前，其已經(jīng)吃驚不小。在高大的城墻之外，有五七丈乃至十余丈的小護坡，坡外是一道寬闊的護城河，舉目望去，最窄處也不下五丈寬闊。那水，西連西湖，東接長湖連通運河，永不干涸。見無人注意，他抬腳將一塊磚頭踢進護城河里，“咚”地一聲未見泥水上泛，按軍事常識判斷，水深超過了一丈。這么寬的護城河，得多長的梯子才能通過？而且，還要冒著城墻上火炮和弓箭手的火炮弓箭射擊。吊橋?qū)捈s一丈七八，長近六丈，兩根粗重的鐵索鏈下端系在吊橋外端角落處，上端，斜斜地系在城門樓上碩大無朋的鐵轆轤上。城門一大兩小，均為拱頂發(fā)券。大城門洞深有十丈，寬約丈五，高近兩丈。城墻底部青條石為基，朝上是青磚，用糯米石灰灌縫，歷經(jīng)數(shù)百年風(fēng)雨洗禮，依然堅固如初。城上有敵樓，箭樓、炮臺、箭垛箭孔等。木城門上包著一層厚厚的鐵板，卯著碗口大的銅釘。朝里十多丈是一道甕城，城樓城門與外城相仿。這是防備敵人萬一突破第一道城門后的補救措施，此時，敵人將受到四面居高臨下的攻擊。有時，防守方也會故意賣個破綻，誘使敵人進入第一道城門，“甕中捉鱉”予以殲滅。城門洞兩側(cè)有藏兵洞，可以藏兵，也可以臨時存放些防御物品。磚城之內(nèi)，又有一道高約兩丈的土城墻，不知道當初使用了什么技術(shù)，歷經(jīng)數(shù)百年，土城墻屹立不倒，是中心城區(qū)的又一屏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