漆黑的夜空猶如深不見底的夢魘。
燈火如晝的靈武縣城正在渡過又一個不眠之夜。
懷遠、安靜兩座縣城已經被定難軍攻克,涌進靈武縣城的不僅有從兩地南撤的守軍,還有逃難而至的兩縣百姓,一時間靈武縣城人滿為患。
這是壞事也是好事,靈武縣在即將遭受數萬賊軍合圍時,本身的守備力量和持續守城力量,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補充。然而這也意味著,定難軍已有能力遣兵南下,去從背后出擊防備河西賊軍的高審思。
百余騎在城中集結,馬嘶聲聲,將士們摸著馬頭安撫,輕聲與它們說話,如同情人低語,躁動的戰馬便沉靜下來。這百騎身后,有許多步卒將士正匯聚過來,街上人來人往,不止有軍士、青壯,還有為傷者處理簡單傷口的醫者。
吳春負了傷,正在街邊包扎傷口,吳生在他面前站了片刻,見傷勢不太重,稍稍放下了心,默然了片刻,他從懷里掏出那一紅一白的兩封書信,遞給臉色略顯蒼白,面上大汗淋漓的吳春,“今夜我要出城而戰......這兩封家書,還是伍長拿著吧。”
“你要出城?”吳春怔了怔。懷遠、安靜縣城被定難軍攻克后,靈武縣就派了游騎去通知在西南把守邊關的高審思,入夜前城中剛接到消息,定難軍已經遣軍南下,軍情緊急,柴克宏決定從靈武縣派遣五百步騎出城,力求追上并拖住南下的定難軍一段時間,給高審思贏得安然撤退的時機,否則,一旦高審思陷入被兩面合圍的境地,無法率領部曲退回靈州一線,往下靈州要面對河西軍與定難軍的合力進攻,兵力就太少了。
南下的定難軍多達數千人,五百步騎輕裝簡行,的確能夠追趕得上,但這也意味著這五百人的戰役會十分艱難,并且處境將會極度危險,說九死一生都是輕的。
吳春恰逢此時受了傷,不在出城將士名單中,吳生將那兩封家書交給吳春,的確是明智之舉。
只是這個明智之舉,來得太沉重了些,吳春接過書信,感覺到如有千鈞之重,喉嚨一時艱澀至極,不知該作何言,好半響,吳春握緊書信,艱難道:“誰領軍?”
“劉仁贍將軍。”吳生回答完笑了笑,他知道吳春想要問甚么,“若能歸來,再與伍長并肩殺敵,若是不能歸來......烈士陵園的軍功碑上,也會有吳生這個名字......來年阿爺見了,也會臉上有光,我就沒甚么好遺憾的......”
言罷,吳生向吳春用力行了一個軍禮。
便縱有再多言語再多情緒,也都在這個軍禮之中道盡了。
干凈利落的轉身,吳生朝正在集結的方陣趕去。
吳春站起身,目送吳生匯入方陣中,又看著方陣口銜枚、馬裹蹄,心頭涌動著難以言說的情緒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那個如今從各方面看,都已經格外精銳的士卒,數月前剛進軍營時,是怎樣一副嫩頭嫩腦的模樣彼時他還懷揣著幾本書冊,只是那幾本早已被他翻爛的書冊,自打他進了軍營后就再也沒機會動過。
“吳哥兒,你可一定要活著回來......”吳春輕聲呢喃。
不時,東城門洞開,策應部曲先行沖殺出城兩刻后,南城門洞開,五百步騎悄然潛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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