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昨天兩章已發,今日第一更。)
梁軍水寨樓房與望樓只有少部分建造于陸地,基本都建造于水中,各部分之間由硬木搭建的走道連接,遠遠望去整座水寨就像是漂浮在水面的浮宮,燈火點點。
還未到夏日,淺灘沒有青蛙蛤蟆惱人的叫聲,天氣還遠說不上炎熱,卻也不至于太冷,河風習習,送來涼意。
這是寅時,人一天中精神最為松懈的時刻。
錢有田是水寨第九座望樓上今夜的當值軍士,正抱著橫刀坐在望樓樓板上靠著圍欄打盹。
他已經快要四十歲了,正值一個男人盛年之期。不過對于在軍隊中混了十多年還只是一個小小隊正的錢有田來說,盛年與否已經無足輕重,反正他從未想過要拼出多大的軍功出來。當年他被抓壯丁抓到了軍中,之所以沒逃,不過是為混口飯吃罷了,所以在戰場上,他從來都不是最拼命殺敵的那群人,而是最懂得保命的那群人。
當初被抓壯丁的一家三兄弟,錢有田是老二。老大最為悍勇,殺人的功夫也最好,入伍兩年就位至都頭,深得指揮使器重;老三最機靈,腦子好使,入伍不久做了斥候,拿最高的餉,吃最好的肉,喝最烈的酒,指揮使還將自己的佩刀給了他。
后來,老大和老三都死了。
兩兄弟都死了許多年,只有錢有田還活著。不僅活著,還娶了婆娘,生了個帶把的娃子,給老錢家傳承了香火。用錢有田自己的話說,人活一輩子,往大了說光宗耀祖,往小了說不就圖個老婆孩子熱炕頭么,但是話說透了,要是不能給老錢家傳承香火,還他娘的說個屁的光宗耀祖。
所以錢有田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,也覺得很滿足,前段時間清明節,在給老大老三上墳的時候錢有田還跟倆兄弟嘮嗑過:要不是我錢老二,日后給你們倆燒紙錢的人都沒有!
一陣冷風吹來,錢有田縮了縮身子,模模糊糊睜開眼,摸出酒壺抿了一口。火辣辣的熱流從喉嚨滑進胃里,整個身子都給燒暖和了,那感覺就想冬日里那玩意兒剛滑進婆娘那處,錢有田差點兒忍不住呻吟出聲。
抬頭間,看到面前的小黑子還筆直站著,有模有樣在放哨。對這個才入伍沒三個月的新兵,錢有田有些好感,他覺得這小子很像當年他的三弟。
“小黑子,來,喝口酒暖暖身子?!卞X有田伸出酒壺,招呼小黑子。
小黑子轉過身,看了錢有田一眼,猶豫了一下,還是接過錢有田的酒壺,仰頭喝了一小口,將酒壺還給錢有田,道了聲謝,又回過身去了。
看著小黑子的背影錢有田嘿然一笑,他知道小黑子人小鬼大,是個有野心的家伙,看不起他這樣的兵油子,但錢有田并不介意——軍中看不起他的人,幾時少了?但那又如何呢,同一批入伍的百十個家伙,到現在還活著的只有不到十個,而他是唯一一個還健全的,更是唯一一個還留在軍中吃餉的。
要不是瞧著小黑子有自己三弟的影子,錢有田不會遞給他這口酒,活到他這個份上,還有多少東西看不透的?
但錢有田有個毛病,就是話嘮,他抱著膀子看著小黑子,從他的角度看過去,小黑子頭盔上,像是有許許多多星辰,他促狹道:“小黑子,你帽子上有螢火蟲在閃哩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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