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希望渦陽、正陽兩鎮,在明年三月之前,做好北伐的準備。”林縛袖著手,壓在檀木長案,前傾著身子,跟岳冷秋商議北伐之事。
時下已經是十一月下旬,河淮冰天雪地,淮水今年沒有封凍,但淮水以往的潁、汝、汴、泗諸水都凍了一個結實。
真正對以步卒為主的南方兵團來說,開春之后冰消雪融,借戰船沿潁、汝、汴、泗諸水北上,才是最得當的戰法。解凍之后的河流不僅極大方便后勤運輸,而且河流是天然的壕塹,限制騎兵快速運動,為步陣提供側翼防守,進入河道的戰船更能為步陣的側翼或后翼提供強有力的依仗,迫使敵騎不敢接近河道兩岸。
要不是看到淮東軍在明年三月之前,就會將伏火弩成建制列裝營伍,岳冷秋、岳峙之前也是推斷林縛組織北伐,淮東軍主力會從徐州沿汴、泗兩河北進。
而此時林縛要求渦陽、正陽兩鎮在三月之前做好北伐的動員工作及戰械糧秣上的籌備,岳冷秋、岳峙曉得:渦陽、正陽兩鎮,在更大意義上是吸引、迷惑燕胡以及許昌及渝州注意力的棋子,使許昌及渝州草木皆兵的同時,還要進一步將燕胡在燕薊腹地的駐兵吸引到河淮防線上去。
也許渦陽、正陽兩鎮兵馬,最終的作用,就是配合在徐壽的淮陽軍,在吸引燕胡山東、河南兵馬的同時,震懾住董原使其不敢向南異動。
“陳塘驛一役,邊軍南崩,受先帝所托,巡軍燕山,是我理軍政之始,”岳冷秋暗暗的捏緊拳頭,似乎費盡全身力氣才下定決心,按桌轉身看著林縛,說道,“恍惚十六秋如白馬過隙,攬鏡須發生霜,近時常感思竭難續,也時時忘事,年歲不饒人,怕是難擋崇國公之重托啊……”
“哦……”林縛饒有興致的看著岳冷秋,岳冷秋還不到六十歲,精神還旺得很,心想他不應該這時候拿摞挑子來跟自己談條件,只是靜坐著等岳冷秋將話說完。
“此來海州,路途也談不上遙遠,但坐在錦榻軟墊之上,就感覺身子生銹似的,真是垂垂老矣,”岳冷秋眼觀鼻、正襟端坐而道,“我這次過來見崇國公,有一樁心事便要想崇國公使他人督渦陽、正陽二鎮兵馬,許我告老還鄉。此外渦陽、正陽二鎮雖屬河南軍序列,但這兩年來,與許昌也是貌合神離,中間多有齟齬。雖以多方調解,能勉強維持,但終究是強扭的瓜不甜,想請崇國公許渦陽、正陽單置一軍、委將官以轄之,陶春、鄧愈及岳峙也都愿解甲隨我而去……”
林縛袖手正坐起來,看了看右翼而坐的高宗庭等人,沒想到岳冷秋會在這時交出兵權,一時間也猶豫起來,不知道岳冷秋的話里有幾分真幾分假——岳冷秋與岳峙趕來海州相見,說明已經沒有對抗之心,但要說他們就徹底放棄兵權,放棄滔天之權勢,林縛也不相信,岳冷秋這么說,更可能是以退為進。
但不管怎么說,只要岳冷秋、岳峙沒有對抗之意,新帝國也不缺三五個位子吝嗇不給,也不缺三五杯羹不叫他們分食。
林縛沉吟片刻,說道:“渦陽、正陽**一軍,或許是個好主意,這事還要先知會董原一聲;但即使是新置一軍,也需要岳督這等嫻知政事、通習軍務的人把關,也不會出簍子。此外,陶春、鄧愈、岳峙三人,皆值壯年,正是為國效力,竟然想要解甲養老,真是荒唐,樞密院是斷然不許的……”
“老臣實是年老體衰,不堪繁忙軍務之重任,”岳冷秋俯腰揖拜,言辭懇切的說道,“岳峙一直都怨困于軍中不能增長見識,也是感慨這些年來江淮在崇國公的引導之后,有諸多盛世之新氣象,才決意要離開軍中;至于陶春、鄧愈二人,也是歷經百戰事,感慨良多,一時間有所心灰意冷,崇國公要用之,老臣當替崇國公勸他們一勸。只是能不能勸動,老臣實不敢打保票……”
岳峙站起來行禮,神態堅定的說道:“岳峙請崇國公成全……”
林縛與高宗庭對望一眼,岳冷秋如此堅持,看來倒不像是虛言試探——既然岳冷秋能投之以桃,林縛也不吝嗇報之以禮,如何安排卻是頭痛事。
高宗庭說道:“渦陽、正陽置一軍,可以陶春、鄧愈為正副指揮使,軍政糧秣之事,可委之陶鄧二人,但還是需要岳督留在渦陽掌握大局;岳將軍意在游歷,東南水師缺一副指揮使,或許能請岳冷秋屈就?”
林縛點點頭,問岳冷秋:“國難當頭,北伐之功未竟,也只能如此勉強岳督與岳將軍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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