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在最后的李來亨輕聲說：“皇祖母猜錯了，他的隨員說過其父只是個五品散官，后來沾了他的光，才鬧了個‘父子同品’的正五品。”

    高桂英詫異的說：“這個少年欽差才是正五品哪？”

    李來亨輕聲笑道：“皇祖母，孫兒說其原來是五品武德將軍，后來是四品宣武將軍，現在是正三品的昭勇將軍，負責保衛皇宮安全。”

    “那還差不多，也算是派天子近臣過來宣旨的。”

    “皇祖母，您可別再那里計較那個了，孫兒有空了再給您詳細說。您知道人家路上有多兇險嗎，換了那些七老八十的老臣根本就闖不過來清軍防地。”話音未落，人已經跑遠了。

    接下來的兩天，李過派李來亨陪同丁寧視察了各營，丁寧也同各主要將領談了談，這才了解到李過、高一功等九部是原來的西路軍，是與主力失去聯系之后，去年春夏之交從漢中繞道川東北來到了湖廣西北部的。他們原來保留的部分火炮在離開萬縣時被九條龍劉進福的“水鬼”鑿沉了兵船，大部分沉到了長江里。

    而以田建秀、劉芳亮為代表的東路軍將領，是隨著闖王李自成和權將軍劉宗敏從西安經商州、內鄉撤退到荊襄，然后經武昌東下追擊左良玉，擬去南京奪取福王政權的。結果，在富池口遭遇清兵偷襲和左夢庚阻斷去路，從興國州上岸突圍，各部失散了好長時間才又猬集到了一起。越是職位高資格老的將領越想尋找和救出李自成、劉宗敏，在敵人包圍圈中反復尋找、廝殺，兵力損失較大。像田建秀只剩下七千人，袁宗第三千人，劉芳亮一萬人，甚至負責保護闖王和大營的義侯張鼐則成了光桿司令。但是一些偏將副將不僅沒有損失，反而還擴充了人馬。譬如郝搖旗、王進才、牛萬才，現在手下人馬都是四五萬，這樣一來，這些老將就很尷尬。偏偏湖廣總督何騰蛟耍弄手段，對幾個偏將照顧有加。把幾個老將軍分到偏遠之地，并且不解決糧餉。他們逐漸明白，何騰蛟是在用軟刀子殺人。聞聽李過、高一功來到荊州一帶，就過來相會，集合起三十余萬人馬。盡管堵胤錫想盡力解決他們的困難，但由于湖廣北部清兵占領不少地方，因此糧秣依然緊張。

    而且，丁寧發現了一個致命問題，就是李自成猝然去世，生前根本沒有指定和培養接班人，所以當前沒有一個強有力的領導核心。李過是闖王的侄子不錯，但是其與闖王是同年生人，原來只是將其當將，沒有為帥，他能直接領導的只是在延綏鎮時的一部分人。高一功原來在延安一帶駐扎，手下也不是太多。后來收攏的甘肅、寧夏甚至青海的軍兵，仍然保持著一定的獨立性。先前這些事情還不太明顯，兩路軍隊重新會合以后，最高領導人的問題就凸現出來。

    丁寧與堵胤錫討論這個問題，堵胤錫也沒有好主意，兩人傾向于他們推舉出一個基本上能掌控全局的人。但是，不能與朝廷分庭抗禮，所有稱呼只限于在大順軍內部使用。

    最后，李過、高一功和高桂英一起討論。李過建議讓三叔李自敬出來試試，高桂英搖搖頭，說那就是個擺設，他既不會騎馬打仗也不會寫文章。李過說畢竟他是闖王的親弟弟，就擺出來當個精神領袖吧。高桂英說，你要是讓他掛名也行，軍事指揮上還是以你為主。

    征求諸將意見時，竟然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同意。一些人覺得，李過原來爵位低于自己，聽其指揮心里不舒服。讓闖王的弟弟登基，諸將都在一個起跑線上，心理容易平衡。于是，決定在大順軍內部稱其為“太宗帝”。

    李自敬起初不愿意掛這個有名無實的名義，經高桂英和李過勸說，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。于是，經過幾天緊鑼密鼓地準備，與當年正月十五日，大順太宗帝就位于松滋縣草坪，決定內部仍用大順國號，年號永明，改該大順永昌三年為大順永明元年，尊永昌皇帝為先帝，尊高皇后為太后。因為不知道隆武帝會不會允許這廂內部擁立新君，決定獲得首肯之后再加封諸將官職。

    這幾天，李來亨基本上都和丁北寧呆在一起，并且也簡介了自己的從軍以來的經歷，勾起了丁寧極大興趣。兩個人敘年齒，丁寧大其一歲，李來亨就要求結拜為異性兄弟。丁寧說：“按說您的身份遠遠高于我，與您結拜我就高攀了。可是，我現在的身份很敏感。那一班雞蛋里面挑骨頭的言官屆時不知道會給我羅織什么樣的罪名。咱們倆可以結為口盟弟兄。此事目前需要嚴格保密，不要讓其他人知道。”

    李來亨大喜，說：“如此兄長在上，受小弟一拜。”說罷，叩下頭去。丁寧側身受了半禮，將其攙起，口稱兄弟。兩人頓感相見恨晚，把雙方知道的情況作了交流。期間，說到了王虎、曲豹在真定當教官之事。丁寧說自己已經在老家給他們預備了新家，如果情況允許，會去接其回來。

    兩天之后，何騰蛟復信堵胤錫，囑其不要性急，說自己做好萬全準備自會通知你。

    堵胤錫將其來信拿過來讓丁寧過目，不無諷刺地說：“這就是皇上依靠的肱股之臣，從來就沒有想過主動進攻，一味逃避或被動防守，現在敵人在湖廣的兵力如此空虛，我擬乘‘忠貞營’新近獲封士氣正旺之際重新攻打荊州。戰事一開，他不動也不行了，逼其一步看看。”

    丁寧對何騰蛟這樣的閣臣也比較失望，不由得說：“看樣子，他仿佛仍未接到圣旨，大人不妨把我來此傳旨以及聽說給他也有圣旨的消息傳遞給他，看其如何行動。同時我也抓緊回朝，看能否讓陛下也催催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