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九章天下之雄(十七)
啪的一聲悶響,董大郎已經一腳將跪在地上的一名麾下軍官踹倒在地上。
秋雨這個時候又淅瀝瀝的下了下來,順著每個立在這里的甲士們的頭盔朝下滴,每個人的神色,都是一片木然。
董大郎這一腳好大氣力,那軍官已經渾身都是血跡了,脖子上面還胡亂纏著白布條裹傷,這一腳下去都能聽見胸口護心鏡和肋骨狠狠撞擊的聲音,那軍官頓時仰天便倒在爛泥當中,抽動一下,撲的就噴出一口血沫。
這軍官倒也悍勇,挨了這么沉重一記還能咬牙翻身而起,在爛泥當中磕頭如搗蒜:“大郎,大郎,是俺們無能!整整一天,就是沖殺不過去!俺甘愿領軍法,為全軍戒!”
董大郎咬著牙齒不說話,他當日在跟隨郭藥師當假子的時候,舉止氣度,向來是隨和爽朗,和誰都能拉上話說上幾句。愛養士卒,敬重叔伯前輩那就不用說了。當日那些老常勝軍士卒們,未必不是樂見他董大郎將來接手郭藥師打下的基業。
涿州變亂之后,董大郎威權自然和當初小心翼翼當假子的時候大不一樣。唯一能分他威望的趙鶴壽已經在涿州被蕭言誅殺。可董大郎還是盡力維持著自己的形象,和士卒能同甘共苦,也愿意親冒矢石。對士卒雖無厚賞,但是也少有苛責。易州功虧一簣,逃到女真那里的時候,一路行軍,馬讓給傷卒,他自己步行,還能說說笑話鼓舞軍心士氣。
這些當年董小丑舊部,雖然跟著董大郎屢遭挫折,在易州一役又是傷亡慘重,可是總體來說還是樂為之用,對他忠心耿耿。
這個時候,董大郎一向保持得很好的爽朗溫和的氣度,已經掃得干干凈凈,只是臉色鐵青的看著他血戰歸來的部下!
揀選出了五百精銳,以心腹銳士統領,分成三四路潛越山徑。一旦某條路走通,董大郎將和銀可術率領女真精銳和自己親衛跟進。以七八百最為兇悍的輕騎橫掃整個古北口后方,占據近關州郡,隔絕宋人古北口守軍的文報,成高屋建瓴之勢,虎視面前的燕京,看宋遼爭鋒之際,有沒有什么便宜可占,如果局勢發展對其有利,他董大郎未必不能成為燕京的新主人!
可是再沒有想到,他董大郎一向以北地梟雄自況,仍為憑借自己父親留下的這些老卒,加上他的本事心胸,足可在北地英豪當中有一席地位。南人宋軍,雖然他曾經想過借力將郭藥師掀翻,卻從來未曾看在眼中。
古北口宋軍,他們大致也摸出了規模究竟多大。象他們這樣飽經戰陣的統帥一看,對手大致情況就多少心中有數。不過是幾百人的一支不大的警戒兵力。宋人善守而不善野戰,以這么點人馬,能困守古北口,確保這關隘不失,就已經是超水平發揮了。哪里還能在山間堵住他精心挑選出來的輕騎精銳!
結果卻是讓所有人都出乎意料,堵在古北口不多的宋軍,居然還敢于分兵出來,在山間野戰,和他們拼人命,絕不后退一步,死死的將他們堵在這古北口左近的山地!最多一百幾十騎宋軍,以火箭為聯絡,在山間奔走。出現在他們選擇的一條條道路上,大呼酣戰,用兵刃,用鐵甲,用血肉,用性命,一次次的將他麾下這些寄予厚望的精銳殺退。連場血戰下來,一隊隊的鐵騎敗退下來,渾身都是血肉泥濘,人人垂頭喪氣,前后折損人馬,竟然有近百人之多!
這些都是他董大郎的老底子,而不是收編的那奚王霞末的殘部俘虜。他們都不成,再驅趕這些新收編的常勝軍上陣,難道還能有什么不一樣的結果不成?
涿州跟隨蕭干反亂,易州敗后又奔走女真。哪怕遭逢絕境,他董大郎也絕不氣餒,一次次的卷土重來。但是這賊老天是不是偏偏和他董大郎做對,讓他空負雄心,卻總是遭逢不順?
更讓他氣結的是,在自己背后,還有女真重將銀可術和那四謀克的真女真兵一直在冷眼旁觀著。宗翰力排眾議收錄了他,更豁出女真人自己的財物俘虜生口馬匹,將他重新武裝起來,重立常勝軍旗號。無非就是看他董大郎可用。如果在這古北口幾百宋軍面前就鎩羽而歸,不得寸進。女真上下,包括宗翰在內,還會看重他董大郎么?
沒有了利用價值,他董大郎在那些女真人眼中,未必比狗能強到哪里去。他現在還沒打下一塊屬于自己的地盤,失卻了女真做為倚靠之后,天下之大,又何處可去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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