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如蕭言所言,檢查禁軍經費財計事,不過是伐燕戰事之后,一時僵持的汴梁朝局未來變動的一個引子。由此開始,諸般人物將次第卷入進來,直到將汴梁中樞所有一切,都完全牽動。而蕭言所殫精竭慮布局謀篇的,卻不僅僅是禁軍經費財計事而已。
此時此刻,在延福殿中。著急穿著絳紅紗袍,戴著紗帽。正與兩個心腹臣子,商議些事情。其中一人賜坐在下,身材高大,白須皓然。正是蔡京。另外一人侍立在趙佶身邊,顯得更親近一些,卻正是梁師成。[搜索最新更新盡在.]
這些時日,蔡京和梁師成都顯得非常低調。并沒有對朝局有什么舉動。蔡京是什么盤算,他城府太深,外人很難看得明白。至于梁師成,就純粹是避避風頭,熬過在蕭言手里折了一陣的風頭再說。隨著時局漸漸變化,隨著汴梁城暗自擾動起來,如梁師成暗自往還了對其間局勢有心之人之后,也終于按捺不住要跳入場中。至于蔡京,只要身在汴梁,估計也終將是局中人物。
今日趙佶與蔡京他們在這延福殿中,也不是商議什么要緊的事情。無非還是算算財計上面的那點事情。
蕭言前段時日應奉天家兩百多萬貫,在禁軍坐糶事上又得了一筆。不過現在還壓在蕭言手里,作為發行第二期債券的憑借。趙佶預想按照蕭言本事,今年少不得還有兩三百萬貫流入他的內庫當中。
一旦稍稍有了些錢,趙佶自然就想著自己享用之事。他久矣不治宮觀,正不自安,怕妨礙自己修道長生之途。就很是想花一筆錢出去。這事情自然是梁師成的首尾,具體要和他商議的。
可是今時不比往日,由禁軍坐糶事而生發出來的財貨,純然用于趙佶自己的享用,實在是說不過去了一點。多少要點綴三司虧空一二。召蔡京來,就是商議看最近有沒有什么繼續彌補的虧空,有什么必不可少,三司卻擠不出來的支出。蔡京在這上頭,向來是深體圣意的,必然能做得圓滿,既不傷他圣君之名,又讓他能少朝外掏一點。
另外則就是關于這坐糶事所生出的這筆錢,還要與蔡京商議一下。是作為常例,每年禁軍各項支用照常發放,只是其中三百萬貫卻坐支給蕭言作為他運營資本。或者就是干脆在撥付禁軍各項支用上直接扣除這三百萬貫。
在趙佶的傾向,自然是愿意將這三百萬貫交給蕭言營運。他營運所得,源源不絕的就應奉的是內庫。對三司財計,他點綴一些便罷,至少一半還是留給他的。若是直接扣掉這三百萬貫,節省下來的,還不全是歸三司支用,對他這個官家來說,沒半分好處。
修治宮觀之事,說出來畢竟有些礙口。只能放在后面,最先和蔡京商議的,還是這三百萬貫的數字將來如何處理的事情上。在趙佶想來,蕭言得這差遣,得蔡京之力不少。當然蔡京在面上撇得干凈。這個時侯蔡京雖然不會明著和蕭言拉什么關系,至少為難蕭言的事情蔡京是不會做的。卻沒想到,他提出此事之后,蔡京端默半晌。最后才起身行禮,斷然道:“此三百萬貫資財,只是特《《》》例,今后決不可留置在蕭顯謨手中運營。正應從每年撥付給禁軍各項支用項下扣除,作為國家財計別處開支。老臣意見就是如此,請圣人明察!”
趙佶一怔,還未曾開口。旁邊梁師成卻冷笑一聲:“這三百萬貫,是蕭顯謨從禁軍中擠出來的,這個時侯三司卻要將之攘奪過去。而且這三百萬貫,在三司手中就是三百萬貫。在蕭顯謨手中卻能生出五百萬貫,六百萬貫,甚而更多出來。從東府到三司,卻有這個本事不成?”
趙佶只覺,今日還是與這兩個心腹臣子與會,兩個人對蕭言的態度,卻是比起上次完全反了過來,微微有些訝然。不過人逢喜事精神爽。身為皇帝發了財同樣心情不錯。當下也不以為意,笑吟吟的道:“梁師成說得不錯,這蕭言的確有理財本事。就是以資財用來發債,別人也只是認他,三百萬貫在他手里的確能生出更多來。如何不能交付于他,讓他運營,以便對國計有更大好處?”
蔡京不動聲色,淡淡道:“蕭顯謨掌握之資財,已然太富。又經發債一事。動輒便是數百萬貫出入。雖然蕭顯謨勤謹應奉天家內庫。然則人臣掌握如此之多資財,實在有些干礙。為蕭顯謨自身計,也不能再多將資財交于他手中了。國家自有三司為國理財,若是再將大筆資財交在蕭顯謨手中營運,豈不是就別立了一個三司出來。那國家設官立衙,還有什么意義?”
這番話蔡京說得是義正詞嚴,完全不象他向來做派。當年設立東南應奉局,等于大宋在東南另外一個負責財計事的官衙,一時權傾半壁。蔡京只有竭力促成,沒有在這上面說半句話。現在卻仿佛完全變了一個人也似。讓人很難相信,當日是他奔走出力,才讓蕭言坐到現今這個位置上面。
梁師成的表現,也不象他一向對蕭言態度了。今日仿佛是鐵了心對蕭言力挺到底,當下又是冷笑一聲:“如今三司,除了哭窮,還對國家財計有什么補益么?只會每年一屆又一屆的發鈔,發出來就是貶值,到處拒用。現在官吏俸祿,都是鈔多錢少,大傷國朝歷代恩養士大夫的本意!現在有一蕭顯謨在,能有三司未曾有的理財手段。凡事有經有權,此刻正是窘迫時侯,暫時委以蕭顯謨重任,又有什么大不了的?一旦國用稍稍寬裕,自然一切都歸于正途。蕭顯謨是圣人親自提拔于微末之間,現在效力之心正切。正是敢于任事的時侯,卻要限制他的作為,正是誤國不淺!”
梁師成和蔡京這番交鋒,讓趙佶聽得頗有些目瞪口呆,甚而有一種不適的感覺。對于一個合格的君主來說,應該明白作為梁師成和蔡京如此地位的政治人物,其實是沒有什么預設立場的,對一件事情的看法,其實就代表這件事情能帶給他們的損益。這個道理趙佶如何能夠不知道。不過他也懶得去想其中究竟了,在趙佶看來,不管事態發展到什么地步。他這個皇帝都能穩穩控制住局面。他處斷一件事情,基本出發點還是這件事情帶給自己的利益有多大。
當下趙佶微笑道:“太師自然是老成謀國之言,但是梁師成這番話也未嘗沒有道理在……凡事有經有權,現在財計如此窘迫,的確是要用些非常手段。國家大事,處處非錢不行。再不拿出非常手段,這國家財計事將伊于胡底?太師當日就是盛贊這蕭言之能,大有攬為臂助,在三司用事的意思。現在怎么卻又謹慎起來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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