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風聲太烈,在龍首山,更是嗚嗚刮得有如鬼哭狼嚎一般。十三身子一動,終于醒了過來,一摸榻上,濕漉漉的,全是捂出來的汗。不過身子竟然是這幾日前所未有的輕松,神智也清醒了。十三喘了口長氣,自己又算是從鬼門關中熬出來了。
從南面不休不眠的疾馳至應州,到了這里稟報完軍情十三就一頭栽倒。風寒入肺,高熱不退。精力體力近乎衰竭。郭蓉下令怎么也也要將他這條性命搶回來。一眾人等就將他送上了最為安穩的龍首寨。煎藥熬湯,每日里給他灌下去。屋內又生起火盆,幾層褥子給他裹上去,幫他發汗。每日里還有人來幫他看著火盆,不要中了炭氣,還幫他擦洗身子,免得生瘡。
十三這次病勢來得甚兇,雖然應州這里竭力調治了。可是畢竟沒有抗生素之類的特效藥——就是蕭言自家在這個時代偶感風寒,還提心吊膽的來著。幾日中十三都燒得昏昏沉沉,最嚴重的時候還滿口誕語,不少人都覺得這個小伙子是從閻王老爺手里搶不回來了。
最后還是幾年來的艱辛生活打熬出來的體魄,還有十幾歲少年人足夠的生命力起了作用。不知道怎的,在這夜里,十三就一覺醒來,只覺得身上病勢全去。渾身輕松得了不得。
他所處的屋子就是龍首寨屯兵住所的一處,不過就是簡陋的木屋而已。應州這里皮子既多又不值錢,屋子里面貼墻張掛滿了以避寒風。原來這個木屋要擠五六個軍士。為了讓他好生休養也避免沾上病氣,現在就他一人獨臥。屋內黑沉沉的,只有屋角火盆還忽明忽暗的燃動,只讓人覺得有點氣悶。
身體一松,十三就覺得肚子咕咕作響,口內干渴。推開褥子翻身而起。在屋內蜇摸一圈只尋到一個瓦罐,里面裝了半罐清水。當下不論好歹,就咕咚咕咚的灌下去。稍解焦渴之后一抹嘴,十三就來了心思。
這里想必還是應州。自己在應州何處?外間情勢如何了?女真韃子有沒有打過來?田阿爺現在又怎么樣了?怎生一個人也看不見?
他忙不迭的去尋衣物,也只找到一件皮袍子。朝身上一裹沒有束帶,干脆從褥墊上撕下一條麻布,兜在腰上狠狠打了一個結。又尋到靴子套上,推開門就朝外走。
寒風夾著雪花頓時劈頭蓋臉的打在他臉上。反倒讓十三精神一振。空氣污濁的屋子里面悶久了。這寒冷空氣反倒讓人煞是爽利。
放眼過去,天空陰沉沉的一點星光也看不見。但是四下卻是火光通明。自家身處在一個寨子當中,寨墻上插著一個個巨大的牛油火炬,將沿著寨墻值守的軍士身影映照出來。只怕有數十人規模。全都披甲,緊緊貼著寨墻值守。只有一個軍將模樣的人物披著大紅披風,按劍四下巡視。每個人肩上身上,都落下了一層薄薄的雪花。
十三舉步就朝那穿著紅色披風的軍將走去,那軍將也聽到腳步聲響。舉目一看就發現是十三,當下笑了一聲:“好小子,命直恁大,這都掙扎了過來!軍中遮沒不是又添了條好漢子!”
寨墻上值守的軍士也都回頭,看到十三都對他善意的笑笑。應州城中都知道十三這條少年好漢。雪野當中,不眠不休四日就趕了數百里路。以最快的速度將軍情傳遞過來。應州軍馬才沒有吃偷偷掩過來的女真韃子的虧。為了這個軍情,這少年好漢自家一條命差點搭進去。病勢兇險的時候都準備料理他的后事了,沒想到七死八活當中,他頑強的就掙扎了出來!
聽到軍將招呼。十三不知道怎的,就覺得心里暖洋洋的。快步走了過去,沿著梯級直上寨墻。病后身子弱,喘了幾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話。那軍將就關心的拍拍他肩膀:“還是回去歇著為好,冒了風不是頑的…………好容易掙扎出來了。要是再有個好歹,在俺的地盤上有個三長兩短,俺如何向老田交待?”
十三一怔:“將爺,你認識田阿爺?”
那軍將一笑:“如何不識得?燕地時候一口鍋里面攪馬勺。同生共死非止一遭了。此次北上,也是到了武州才分手。他留在南,俺繼續向北。不過老田在斥候,俺在中軍,不大見得著面就是…………武州時候,俺遠遠瞧見老田屁股后面跟著一個小尾巴,豈不就是你小子?”
提到田穹十三只覺得心上更暖,不知道說什么才好。那軍將又拍拍他肩膀:“你小子也沒辜負老田對你掏心掏肺的照應,這次北來,你小子有種!將來在俺們軍中,前程遠大!”
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十三投緣覺得親近,還是對這軍中后起少年英俊愛重。那軍將壓低了聲音又鼓勵了他兩句:“不知道老田有沒有對你說過,俺們軍中實在統帥乃是……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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