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妉心拿錯畫這檔子事兒,誰也怨不得。細(xì)究起來就如同菜檔子口潑婦罵街,爭吵了個痛快,到最后也只得不了了之。蔡尋終歸是墨豪大家,放不下身段與身為徒子徒孫的潑皮無賴沈妉心唾沫橫飛。
但他故意讓沈妉心去送畫是真,于是老頭兒礙于臉面,顛了顛僅存碩果的酒壺親自給怒氣未消的徒兒斟了杯酒,笑道:“為師也是為你好,讓你去鸞棲宮通通慧根,這么著,即日起為師便正式授道于你,如何?”沈妉心嚼著排骨肉,翻了個白眼,老頭兒權(quán)當(dāng)沒瞧見,接著道,“既然卉公主都贊賞你的畫,今日也不算白去,好歹也算給為師漲了不少臉,晚上想吃什么?”
沈妉心不敢提御花園那檔子事兒,否則老蔡頭兒再稀罕她,怕是也要將她清理門戶。但今日這一趟鸞棲宮一日游,游出了個落荒而逃不說,還把小家碧玉給惹急眼了。那一巴掌可是打的真狠吶,現(xiàn)在沈妉心手掌心還微紅余留。愈想愈生氣的沈妉心吃完最后一口排骨肉,獅子大開口道:“西湖醋魚,玉獅子頭,烏雞人參湯,蓮花雞,葫蘆八寶鴨,一樣來一份兒!”
蔡尋面無表情,嘴角抽搐,稀疏的山羊胡一顫一顫。沈妉心冷笑一聲,“哼,還無尋道人呢,還墨豪大家呢。”
無尋道人不愧大家風(fēng)范,平靜的仰頭喝盡一杯酒,面色復(fù)如水道:“徒兒放心,日后為師絕不再讓你去送畫。”
各懷鬼胎的師徒,把酒言歡,其樂融融。
隔日下了場大雪,比沈妉心落湖那日下的還大些。頭先夜里,小侍童就送來了炭盆,沈妉心手里端著本蔡尋為她精心挑選的《諸墨百家》望著燙紅臉的炭木火星,愣愣出神。
后院三十六間廂房,間間比宋明月的破陋瓦房大,僅寬便有十三步。洗凈臺、書柜、衣柜、茶幾、高椅、書桌,應(yīng)有盡有。窗欞以厚麻紙鋪封,密不透風(fēng)。不似宋明月那扇不足一尺的殘缺推窗,夏飄雨冬漏雪。窗外景致也不再是四角環(huán)繞的井天小院,花花綠綠一片遼闊,近可觀假山小池,遠(yuǎn)可觀云霧山巒。可再沒有那個在院中忙碌的瘦小身影,沈妉心輕嘆一聲,將腳下的炭盆踢遠(yuǎn)了一些。
這一夜,屋內(nèi)溫暖如春,沈妉心卻睡得不甚安穩(wěn)。沒了她暖床,宋明月可還能睡的香甜?
沈妉心睡得迷迷瞪瞪,忽聞門外傳來嘶啦的刺耳聲,宛如垂死病中驚坐起千年老尸還魂來,可惜終究是□□凡胎,她剛坐起就打了個寒顫,倒回了溫暖的床榻。門外的刺耳聲猶在響,沈妉心終于忍受不住,披了件厚棉衣翻下床,嘴里嘟囔道:“宋明月,你一大早干嘛呢?”
剛穿好靴子,沈妉心兀自愣住,她抬頭環(huán)伺四周,這不是宮人所。又過了半晌,她頹然的站起身,朝屋外走去。
打開門,一陣徹骨的寒風(fēng)灌入衣袖,沈妉心砰的甩上門,系好了衣繩再度打開門,脖子一縮,雙手揣進袖口,口中呼出一股白霧。她先是抬頭與清掃院落的小侍童們打了個招呼,而后低頭看了看腳下幾乎要沒過小腿肚子的積雪。
這么大的雪?小家碧玉昨個兒夜里不會凍死了吧?
沈妉心望了望陰沉沉的天,甩了甩頭,打算返身回屋。手執(zhí)鐵锨的小侍童摸了一把額頭的汗珠,朝沈妉心咧嘴一笑:“沈先生,蔡大家喊你用早飯呢。”
沈妉心懶洋洋的看了一眼刺耳聲的罪魁禍?zhǔn)祝蛄藗€哈欠問道:“什么時辰了?”
“已過了辰時一刻。”
沈妉心掰著指頭悶頭數(shù)了半響,一甩手道:“不吃!”她邊轉(zhuǎn)身回屋,邊叮囑了一句,“你們動靜小點兒,莫擾了本先生清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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