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第一更。)
康義誠不曾料到事情會發展到如今這番模樣。
朝廷整頓吏治,在孫芳傳案時就已露出端倪,一王二相三司的大架勢,自然不會是只針對區區幾名官員。
但康義誠并未沒有謀劃過對策。洛陽的吏治情況如何,康義誠心里有底,要說十惡不赦之輩,很少,但貪贓枉法的,很多,夠整頓標準的,也有十之二三,這是一個堪稱恐怖的比例,就更不必說依附在他們這些跋扈大員身旁的其他官員,這股力量已經足以將洛陽鬧翻天。
然而人性總是有軟弱的一部分,在一王二相三司來勢洶洶之初,官員們只顧著戰戰兢兢,沒能及時做出反抗,好生折損了一些大員,比如說戶部尚書張春來、刑部侍郎孫興等人。
而后,康義誠在和李從珂、劉謀、王紀實、朱守殷等人座談后,敲定了聯手向皇帝施壓、并且對三司查案陰奉陽違的調子。在那之后的一段時日里,姑且不說請求皇帝暫停整頓吏治、縮小查案規模的折子,便是進宮面見皇帝,當面痛陳利害,要皇帝以大局為重的官員,每日里都絡繹不絕。還有許多官員,為表達對查辦貪腐大興牢獄這等不仁之政的抵觸,甚至告病離崗,在家里呆著不出來。
王公貴族、朝堂大臣,連日向皇帝進言,請求皇帝行仁政,不要行苛政。倚老賣老,引經據典以歷朝興亡歷史為依據,苦頭婆心向皇帝曉以大義的官員,更是不在少數。
那段時日,是洛陽官場最為混亂的時候,群臣義憤,無心公務,朝廷機器的運轉幾近停滯。
正是在這種大環境下,孔循才敢在汴州堂而皇之去攔截刑部官員,敢拿定主意要對太原犯人做手腳。
汴州境內那場大雨中的攔截與反攔截,正是洛陽官場新舊兩股勢力斗爭的延伸,在某種程度上說,甚至是關乎勝負的重要較量。
洛陽官員在彼此間當然不可能刀兵相見,捉對廝殺,這種事只能延伸到地方,在地方體現出來,權力斗爭的血腥之處,當然也會體現的更加淋漓盡致。無論如何,洛陽代表帝國臉面,表明的和諧大局自然要勉力維持。
但就是在這種時候,面對混亂不堪的官場,皇帝陛下從無半分讓步,一王二相三司也不曾有過半分妥協,每日里該辦案的辦案,該拿人的拿人,手腳動作更是一日比一日迅速。監牢里的官員,一復一日多,而且刑部與大理寺的刑訊手段,像是比之前好了不止一個等級,刑訊時往往能不見血就讓官員乖乖招供。
雙方斗爭最慘烈的時候,一位戶部官員在大理寺去捉拿他時,竟然事先躲到一間屋子里,也不知他心理到底作何念想,最后竟然拿腰帶上了吊,并且寫下血書,痛斥奸佞當道,為禍朝綱,殘害忠良。
這名官員死的那一日,宮里的燈火一夜通明。
群臣聚集在宮殿外,跪倒一大片,至夜不退,呼吁皇帝廢苛政、行仁政,停止所謂吏治整頓。
他們跪了一夜,竟然無人散去,其意態堅決的程度,簡直跟沙場搏命的將士殊無二致。
翌日天明后,秦王帶甲士圍了這批官員,冷冰冰說了一番話:“顛倒黑白到了如此無恥的地步,是國家不幸。國家不幸,孤難辭其咎。十數年來,孤縱橫沙場,起于血泊之中,生于尸海之內,憑的就是你強我更強的氣勢。今日你我就來分一分強弱,誰能將孤摁倒在地上,孤任由你等處置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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