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三章細(xì)作

    陳月儂看溫律這么著急，雖不明就里，但還是緊跟著她沖出鎮(zhèn)撫司大門，溫律沒有坐轎子，而是拉過一匹馬便馳韁往城南走，陳月儂嚇得趕快上馬，本想跑在前面給她帶路，卻不料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鎮(zhèn)撫司不但騎術(shù)不錯，短短時間居然已經(jīng)將宣城府內(nèi)的道路摸了個門兒清。

    二人一前一后趕往五柳巷，還沒到近前就看到滾滾濃煙，到了五柳巷口，溫律滾鞍落馬，便有衙役上來報了火勢已經(jīng)撲滅。

    “可有人死傷？”

    “起火那家死了一家三口，其余街坊都是燒傷，不嚴(yán)重。”

    “尸身還在火場里？”溫律眉一揚，露出些素日難見的威勢，嚇得小衙役愣了愣：“沒……回鎮(zhèn)撫使，剛剛火勢不猛的時候，有火班的兄弟把他們拖出來了，可的確是死透了，面目全非的，大人您……還看嗎？”這么說著，他指了指巷子一角被白布草草遮蓋的一塊方圓。

    溫律沒多說什么，徑直走向哪里，掀開白布，果然看到兩大一小三具黝黑尸身，已經(jīng)部分被燒焦了。

    周圍圍觀的百姓嚇得直往后退，溫律招過衙役班頭低聲言道：“找東西圍起來，本官要查驗，這三人不是燒死的。”

    班頭聽上官一聲令下，也無暇細(xì)究，趕快帶著衙役兵丁們找了些草簾子，苫布之類的將擺著尸體的部分圍了起來，溫律走到那三具尸體旁邊，蹲下著意看了看那兩具大的，尸體被燒焦的味道熏得陳月儂一陣惡心，但她的任務(wù)就是保護(hù)溫律，此時寸步不敢稍離，只能說話轉(zhuǎn)移自己的注意力：“大人，你怎么知道他們不是被燒死的？”

    溫律伸手在那男尸上摸了摸，又湊近細(xì)看：“失火無法逃出或被熏暈后活活燒死的人，生前皮肉被炙烤，便會痙攣蜷縮，尸體雙手上舉，雙腿屈曲，如同與人斗毆，死后被焚尸則不會……而三具尸體，介于生前燒死和死后焚尸之間，應(yīng)是斷氣沒多久便被焚燒所致。”她這么說著，似乎是找到了關(guān)竅所在，挽起衣袖便去掰其中一具的口鼻，那具尸身被燒的黑漆馬虎的一時看不出，被溫律這么一掰，尸身兩頰都斜向耳根方向被豁開，隨著她手上用力，露出暗紅色的傷口，仿佛什么巨嘴怪一般，直現(xiàn)咽喉。

    她身后的陳月儂見狀心悚然一驚，她雖然久經(jīng)仗陣，死人也見過不少，但乍看到這樣詭異的死狀，還是忍不住退后半步，溫律卻似毫不在意，拿沒有摸尸體的那只手隨意挽了挽頭發(fā)，又轉(zhuǎn)頭看著她：“陳校尉，有刀嗎？”

    溫律突然伸手要刀，陳月儂剛剛那股勁兒還沒緩過來，愣了愣就把佩刀遞了過去，溫律唇角微挑：“短點兒的有嗎？”

    陳月儂這才回過神兒，紅著臉抽出靴子里的匕首遞給她，心說當(dāng)初共患難的時候只覺得她處事冷靜，為人堅韌，可沒看出來還這么能耐，怪不得是主帥看中的人。

    溫律接下來做的事，就是陳月儂都有點兒無法直視，只見她將右手衣服袖子捋起，挽了幾下牢牢捆塞在肘上，接著持刀幾下挑開那尸身的衣服，從咽喉下刀，一路豁開直到胸骨，接著伸手指進(jìn)去一頓摸，摳出不少血沫后，拽出一個鮮血淋漓的東西，完全不顧腥臭，在尸身殘余的破衣服上擦了擦，方才現(xiàn)出大略形狀——像是個裝牙簽耳挖勺那種小物的小竹管，很常見，卻拿蠟嚴(yán)實封著。

    “運氣不錯。”溫律起身拿白布將那尸身又蓋上：“若是沒卡在這里，就得上斧頭劈開肋骨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陳月儂不知道該說什么，木然地點點頭，溫律揚了揚自己手里的匕首：“我回去洗刷干凈了再還你。”說完不待陳月儂回應(yīng)，便招過衙役班頭言道：“救治傷者，撲滅余火。”說完轉(zhuǎn)身走出人群，上馬離開了。

    陳月儂趕快跟上，卻見她并未往鎮(zhèn)撫司去，而是走上了往都司府的大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