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有人會想到,朱朱趁著黑夜回了自己城中村的家,她沒有開燈,摸索著進了房間,屋里有淡淡的粉筆灰的味道,這味道讓她覺得親切。
她拖著沉重的身子去了臥室,從柜子里抱來醫藥箱,找了酒精、紗布、剪子……之類的東西,她自己把子彈取了出來。
這技藝是那個人教她的,他說:“這世界分兩種人,一種人活在白天,一種人活在黑夜,活在黑夜的人,要學會在黑夜里自己給自己舔舐傷口。”
朱朱很相信他,他說的話,每一句,她都記得。
但是他又說:“這個世界,沒有人是可信的,阿然,我們只能相信自己。”
不,朱然覺得,至少他是可信的。
起了夜風,狂風抽打著窗戶,發出巨大的啪啪聲,這樣的夜,像極了母親死的那晚,狂風,沒有雨,月亮皎潔地掛在天邊,映照她一顆骯臟的心。
朱朱出了一身汗,她沒有麻醉藥,也沒有消炎藥和止疼藥,她疼得快昏過去了。
意識迷迷糊糊地,她倒在了床上。
她發燒了,然后做了很多夢。
哦,不,或許不是夢,只是她下意識在回想。
回想起很多年前的時候,那時候她還小,母親是個垃圾清理工,穿著黃色的工服,騎一輛藍色的小三輪,每天早上和晚上從大街的這頭,掃到大街的那頭。
那條街是她上學必經的路,也是很多同學上學必經的路,有時候碰見了她,朱朱也不理她,不是朱朱不想理會她,是母親要求的,母親說,她要上最好的學,吃最好的,用最好的,然后才能遇到更好的人,或者說,更有錢的人。母親把一輩子完成不了的希望,都寄托在她身上,渴望她能帶著全家脫離泥沼,畢竟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子。
漂亮女孩子是一種可利用資源。
朱朱很怕母親,那是個很矛盾的女人,軟弱,但是歇斯底里,她總是叫嚷著,怒罵著,抱怨著,父親很長時間里都不回家,然后找別的女人,甚至帶回家來,在她們的婚房赤身交纏,母親氣的大哭,可轉頭來還是不和父親離婚。
兩個人總在爭吵,母親罵父親沒出息,賺不來錢,父親罵母親下不出好蛋,生的是什么玩意兒,他是在說弟弟,弟弟的小兒麻痹已經花了很多錢了。
家里一貧如洗,父親后來再也不回家了,在外面和另外的女人住在一起,有了新房子,有了新的孩子,然后又是一個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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