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祺聞訊趕到府門前時,檐角銅鈴正被秋風撞得叮當作響。他抬眼望去,數十名士子如雪浪般堵在朱漆大門前,青灰儒衫被風卷得翻飛,方巾下的一張張臉因激憤漲得通紅。為首的書生正用折扇骨節叩擊門環,金絲楠木扇面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斑。
他們揮舞著手中的折扇,高聲叫嚷著,聲音嘈雜刺耳。
“朝廷此舉,實乃荒謬!我等讀書人,豈能與武夫為伍?”
“服兵役?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!李文和滾出來!”
“我等寒窗苦讀十余載,豈能荒廢學業,去那軍營中廝混?”
“李文和!你這個佞臣鷹犬,滾出來說個清楚!”瘦高士子脖頸青筋暴起,唾沫星子濺在石獅子的銅鈴眼上。他身后眾人跟著鼓噪,聲浪驚得槐樹上棲息的麻雀撲棱棱亂飛,幾片黃葉打著旋兒落在李祺肩頭。
李祺站在臺階上,冷眼掃視著這群叫囂的士子。他們大多面色白皙,手指纖細,一看便是養尊處優之輩。此刻他們臉上寫滿了憤怒與不屑,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。
李祺不動聲色地碾碎肩頭落葉,玄色官靴踏著青石階步步而下。秋陽穿透銀杏枝葉,在他冷峻的面容上投下細碎金斑,腰間玉帶扣映出寒光,驚得前排幾個書生下意識后退半步。
“諸君高論,李某洗耳恭聽?!彼曇羟逶饺缢橛?,卻驚得滿場霎時靜默。有個年輕士子手中折扇“啪嗒”落地,在石板上清脆一響。
那年長士子強自鎮定,抖開灑金扇面遮住半張臉:“李大人貴為駙馬,昔年也是士子,豈不知圣人云'君子當進學'?我等讀書種子……”
“讀書種子?”李祺忽然輕笑,指節叩在石獅頭頂的苔痕上,“去年江淮洪災,賑災糧被層層盤剝,最后運到災民手里的不過三成——彼時諸君在何處著書立說?”他忽然從袖中抖出一卷泛黃名冊,“年前北疆陣亡將士名錄在此,諸君不妨看看,三百二十七人里有十九個秀才,六個舉人!”
“諸位,”李祺開口,聲音不大,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,“方才聽聞諸位高論,李某有一事不明,還望賜教。”
士子們被他突如其來的發問弄得一愣,嘈雜聲漸漸平息下來。
“諸位口口聲聲說讀書人不應與武夫為伍,”李祺目光如炬,一一掃過眾人,“可曾想過,若無武夫戍邊衛國,諸位何以能在這京城之中,安然讀書?”
一名年長的士子冷哼一聲:“李大人此言差矣。我等讀書人,自有我等報國之道。著書立說,教化萬民,豈不比舞刀弄槍更有意義?”
李祺聞言,嘴角泛起一絲冷笑:“哦?那敢問這位,可曾著書立說?可曾教化萬民?”
那士子臉色一僵,支吾道:“這……在下尚在求學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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